第十三章_身不由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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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三章

  第十三章

  丝竹声声,长衫袖舞,帘幔流香。

  君钰端坐于一方,捏一只夜光杯细细啜着里面的酒,酒水瑰红偏紫,透明纯净,摇晃中还散发着醇厚的酒气和细细的葡萄香,不烈的酒味在唇中流淌,丝丝滑滑,倒也有几分向往醉意。

  林琅分明是疑君朗挑起关西叛乱,原本君钰以为林琅会兴师问罪,出人意料的是林琅只在开宴时提了提关西之事,似乎真的只是为试探自己一般。自宴会开始,林琅便闭口不言,只有花弄影时不时与自己相敬一杯寒暄几句,林琅不言语,君钰便也静观其变。

  林琅有意扣留他的态度是十分明显了,只是……

  君钰抬眼扫一圈完全不该在此的诸位官场同僚,心思更沉。

  林琅并非仅仅是扣留了他一人,在场之人或多或少都是那几家人中的要员,而最近朝廷中的事情,君钰虽未直接参与,却也有所耳闻。

  林琅怕是另有所图。

  舞曲一个又一个,在一曲完结之后,有一素衫女子迤逦而来,青衣绮纱,扶风柳腰,似舞莲步。

  君钰瞥了那女子一眼,那女子也同时望了过来,秋波水眸星光点点,柔得让君钰竟情不自禁的心头一软。

  那女子姗姗拜过林琅,便被命抚琴一曲。待她抚琴完毕,林琅玩弄着手中的夜光杯,开口道:“不错,君大人觉得呢?”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知道林琅是在问自己,君钰便答道:“皎如素月开云雾,灼若芙蕖出鸿波。”

  林琅勾唇道:“得君大人如此褒奖,看来今年的牡丹花魁还是有点本事呐。你叫什么名字?”

  女子叩首道:“回王爷,奴婢名唤雪舞。”

  “雪舞……名字倒是入耳……”王座之上,林琅一手支着下颌,一手依旧玩弄着那只夜光杯,“抬起头来让孤瞧瞧。”

  肤不施粉而白,眉微画螺子而黛,唇轻点胭脂而艳,柳叶眉,樱桃口,目光澄澈似不染半点风尘,碧玉年华的少女稚嫩的面庞,宛如晶莹可口的葡萄一般,引人心怜。

  抬眼瞧了那牡丹花魁一眼,林琅笑道:“倒是倾国佳人,对得起牡丹花魁这四字。如此美人,不如……送给君大人做妾室如何?”

  和君湛交换了个眼神,君钰道:“王爷,这……”

  “君大人可是不愿意?”

  君钰不知林琅究竟意欲何为,正斟酌着词汇回话,君启便急道:“不好!启儿不愿这姑娘入我君家!”

  “启儿你怎么?这女子如此美貌可人,瞧她的模样显然就是受过人保护,瞧着便干净,她哪里不称你的心了?”林琅眼珠子转了转道,“难不成还是你看上了这女子?启儿你也年纪不小了。”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“自然不是。这姑娘的确美貌,但她出身风尘,纵使身上尚且干净,总还是花柳出身,岂可入我君家?启儿可不希望称呼一个如我一般大小的姑娘为姨娘,清尘哥哥,你给父亲找小妾怎可当着启儿的面?你将我母亲置于何处?”

  “哼~孤不过是开个玩笑,你那么较真作什么?”

  “清尘哥哥你都给启儿找后娘了,启儿能不较真吗?”君启撇撇嘴,继续说,“若是这个女子给父亲生个十个八个小弟弟妹妹的,那启儿不是要在父亲面前失宠了。大人总是容易更喜欢小孩子,启儿长大了都不招人喜欢了,我瞧着倒像是清尘哥哥在嫌弃启儿长得太快了。”

  “哈?”林琅嗤笑一声,歪着脑袋瞧君启那故作可怜的模样,似笑非笑道:“你这嘴倒是会胡扯,只要孤能做主你想要的,孤何时没有把好东西分给你过?男子汉大丈夫照顾弟弟妹妹难道不应该吗?”

  “父亲就我一个儿子那父亲只会爱我一个,就算父亲要生孩子了,那也得看是谁生的,风尘多事端,启儿才不要烟花女子给启儿生弟弟妹妹呢。”君启高傲地昂着下巴看那女子,那女子静静伏低着头,看不见情绪,只留下一个瘦小恭谨的轮廓。

  林琅看着君启,却是眼廓弯弯,道:“孤亦说了是和你开个玩笑,你倒是骄傲且认真。也罢,启儿你过来,清尘哥哥给你一样好玩的东西。”

  “什么东西?”君启三两步跳上王座。

  “将这女子带到侧殿侍候。”林琅淡淡吩咐一声处理了雪舞,目光转向君钰:“孤王的玩笑,还望君大人切勿介怀。”

  君钰颔首,淡然处之:“自然不会。”

  而后,林琅似乎全被君启吸引了注意,与他讲着一些趣事,或金戈铁马,或塞外风光,直到酒宴将结束,林琅都未提政事一字,仿佛他请君钰他们这些官员来,只是为了摆宴作乐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歌舞散尽,只听得人一声通报道:“太尉大人、尚书令,求见。”

  君钰猛一抬头,见两个熟悉的人正步进殿,再往上看,见王座之上的林琅嘴角正噙着一抹讥笑,用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看着他,君钰顿时一阵脊背发凉。

  “孤不过是派人去请太尉大人,想不到连尚书令也来了,经年不见,尚书令看起来倒是愈发的精神了。”林琅凝视这个曾为父亲与他自己运筹帷幄、屡出奇策,后因政见分歧而分道的故人。

  李墨拜道:“下官今日正巧有事寻太尉大人商议,又想起上回那折子还未于宣王回复,便顺着宣王于太尉大人的邀请,一道来了。”

  “哦,尚书令倒是有心。”林琅将目光转向君朗,“孤今日请太尉大人来此,是有一事想问一问。”

  君朗和君钰换了个眼神,道:“不知宣王有何吩咐。”

  林琅让人将君启带了下去,才缓缓说道:“关西樊家叛变一事,想必太尉大人也是清楚的。孤王假意与樊家许和,借马宜之力挑起关西叛军内讧,使之军心不一,小打小闹了几场后,张毅与张恒的骑兵双面夹击倒是大获全胜,只是终是让樊超与马宜跑了。樊超和马宜现下倒也成不了甚么气候,跑便跑了罢。只是,樊超手下马圭却给了孤一份名单,而这名单倒是让孤吃惊不小。”林琅说着凉凉地看了君朗一眼,自王座缓步走到君朗身边,林琅神情寡淡地道,“那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便是你君太尉君伯人,不知太尉大人作何解释?”

  君钰闻言心下一颤,望向君朗,君朗倒是很镇定,躬身道:“下官未做过此事。”

  君钰得不到君朗的眼神,只得望向李墨,却见李墨只是意味不明地与他摇了摇头。

  “太尉大人未做,那为何这名单上会有太尉大人之名?难不成是马圭有意污蔑太尉大人?”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君朗道:“一张名单,辩亦无用,下官相信宣王登云纳海,自是能明察秋毫。勾结关西叛军一事,于我是半分好处也无,试问下官为何要参与其中。还请宣王明鉴。”

  林琅凝视君朗,君朗微微垂首,目光落在作揖的手上。

  林琅忽的勾唇道:“大人说的在理,只不过樊家之事虽未直接对太尉大人有任何好处,却也是分散了许地之事的目光,难保太尉大人不会铤而走险!”

  “大哥!”

  一声惊呼中,寒芒一闪,一把冰冷的剑刃紧贴上了君朗的颈部肌肤。

  殿堂中的官员具是一阵骚动,随之皆是战战兢兢地噤了声。

  林琅噙着嘴角的弧度,睨了面色苍白的君钰一眼:“君大人放心,太尉大人如何都是朝廷命官,至尊之位,孤要杀他,也需掂量掂量,你说是吗,太尉大人?”剑锋略斜,冰冷的金属搁在君朗薄薄的肌肤上,随着脖颈的动脉一伸一张地上下起伏着。

  君朗依旧微微垂首:“宣王自然有自己的度量。”

  “太尉大人,请你抬起头来看着孤于孤说,樊家之事与你当真无半分关系。”林琅说是“请”,手上的长剑却已率先支着君朗的下颌迫使他抬首。

  君朗面不改色地望着林琅:“自然是无关。众人皆知下官最在意家父的名声,下官为何要做此等涉及叛国谋逆之事?”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林琅目光如炬,狠狠地在君朗面上搜寻着细微的波动。大殿内寂静的针落可听,林琅如猎鹰般的目光逡巡半晌,最终化为平静,换作邪魅一笑:“太尉大人真是真人不露相,让孤半分破绽都找不出来。想必太尉大人也明白,孤将你找来而不是直接送你去廷尉和大理寺查办,孤还是对大人信任的,希望大人你不要让孤失望。”

  林琅唇角勾得放肆,眼里却无半分笑意。将手中的剑插回剑鞘里,林琅凑到君朗耳边,微微启唇:“为表清白,烦请太尉大人在这楼船上稍息一夜,待明日孤王将这名单上的人一一审讯了证明大人所言非虚,便可还大人自由。”

  林琅目光在大殿里转一圈,落在君钰的身上,“外邦进的这批葡萄酒不错,今夜便请尚书令和诸位大人在这船上好好享用了。”

  上下打量了一圈君钰稍微清减的熟悉身影,林琅说罢大步往殿外走,花弄影紧随跟上。

  “恭送王爷。”

  “大哥?”待林琅离去,君钰忙上前,唤了君朗一声。

  君朗却置若罔闻,君钰疑惑地望向李墨,李墨也忧心忡忡地摇了摇君朗的肩:“伯人?”

  夕阳斜晖落在殿堂的帘帐上,透漏出丝丝缕缕的寂寥,仿佛死了的水潭,只有圈圈垂死挣扎的涟漪。

  背脊挺直地站了良久,君朗才搭上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:“无妨。”粘腻的手心方让君朗惊觉自己早已出了一身冷汗。

  出了大殿,林琅站在甲板上,望着天边西沉的橘光站着,不发一言。花弄影便也在一旁站着,林琅不说话,他便看着洛河四处的风景默然,倒也闲暇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终于,林琅幽幽开口道:“太尉大人在关西樊家扮演了什么角色?”

  花弄影躬身道:“王爷心中其实早有定论,何必还要问弄影呢?”

  “那你说,我该怎么做?”

  “那便要看王爷是想如何了。”花弄影望着林琅的侧面,见他并无愠色,继续道,“若要除掉君家,将此事催化自然是好。只是,君家到底在是清河根深蒂固的大族,公然翻脸倒也极是麻烦,倒不如捏着此事,让太尉大人无法动作方为上策。”

  “孤倒是觉得,树大招风,根深蒂固的树也未必不可以连根带土地拔除,利用此事杀了君朗以儆效尤未尝不是好事,也好给些不安分的老家伙看看违逆孤的下场。”

  花弄影闻言一惊,却还是恭敬识趣地不作声,静等着林琅的下文。

  林琅向前走了几步,扶着船板面向流动的洛河之水,眼眸恍惚:“只是……”

  滚滚河流中,夕光幻影,映出那如桃花般的眸子,眼角含笑,红唇轻启,恍惚有人道了一声“琅儿”……

  君朗这个人,拥有着和他一般那样相似的样貌……

  林琅眼眸一眯,幻象尽消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“弄影。”

  “下官在。”

  “你说孤现在所做的到底是为何?”

  “……”

  “父王在世的时候,孤与三弟争,与父王争;父王去了,孤要与大臣争,与皇帝争,与晋国和越国争……孤到底是在争什么呢?”

  花弄影道:“王爷自然是为了这万里江山,为了乱世中的万千黎民百姓,还他们一个海晏河清。”

  “呵~”林琅回首望向花弄影,却见他弓着身子,微微伏着首,只看到那一头与他性子一般挑不出错的墨色发丝。

  林琅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,沉着嗓音道:“弄影,你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,每每都说着如此冠冕堂皇漂亮至极的话,却总是如此地敷衍孤。”

  “下官惶恐,下官说的句句出自真心。”

  “也罢……今夜你随长明侯去,长明侯的性子鲁莽,你便要负责监督他将事情处理干净,卫将军自会将管好他的守卫。”将袖中令牌丢给花弄影,“这个朝廷,是该换换血了。”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直到高挑的身影迎着江风缓步消失在昏黄夕色中,花弄影才抬起头看了手中的令牌一眼,悬着的心也终是放下了——宣王如此做,那君家自是暂时无事。只是……这令牌,又将是一场血雨腥风掀起。

  一将功成万骨枯,万里江山、权柄之巅,还需多少骨血堆积?

  敷衍,他如何敢?

  王,有王的立场,而他,自有他的立场。

  他所求的不过一份安定,不能保证自己完全无忧的情况下,他永远都不会逾距,纵使他想……

  花弄影摸着手中的令牌苦笑。

  抬首望一眼天际,夕阳尽落,只留远方青山沉静在延绵的墨色中,沉默。

  夜色染空,因着牡丹花会,洛河周边灯火繁盛。

  君钰用过晚膳便侧卧在榻上小憩,雕着“凤朝牡丹”图样的窗子中漏进点点夜色,伴随着惨淡的月光,交织出一片凉意。说是小憩也不过是微微阖着双目,君钰的神思却还是清明得很。

  在榻上辗转侧卧了半天,君钰终是睁开眼眸,入目是金帘红柱,顶上的雀替雕的繁复精致、巧夺天工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君钰终叹息一声,披衣起身。

  君钰站着看了会儿夜色,腹中双子今夜似乎动得格外起劲,让他不由捧着发紧的肚子直皱眉。不知怎的,今夜他心神不宁,太阳穴突突直跳,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。

  午间在大殿,宣王持剑胁迫君朗的那一幕,着实让他惊了惊,如今他们这行人已是被林琅软禁在这艘楼船上。林琅让君钰来此,想必开始的目标便是他的大哥君朗,还有楼船上的那些官员,或多或少都是站在秦帝那边的,想来现下也是被林琅软禁在此地。

  仔细思索了会,君钰决定出去找君朗先看看。套上斗篷,将身子盖得严严实实,君钰方才去开门。

  门外不知何时多出一张英俊的脸孔,君钰打开门,倏忽对上那飞扬的凤目,不由地心下一颤,脱口道:“琅……宣王?”

  话到嘴边,理智硬生生的让其改了口。

  林琅的眼里划过一丝失望,却瞬间被肆意霸道所替代:“戌时已过,不知君大人这身行头是要到何地去?”

  “……”

  “太尉大人如今还是待罪之身,若是君大人是去寻太尉大人,孤奉劝大人今夜莫要冲动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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