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：太师女含泪问婚事
栾燕，沣朝的西北之地。
寻营大军抵达栾燕的第一日，便有飘雪相迎。
穆冲裹了厚厚的狐裘，在城郊雪野里又跑又跳，像落在无边莹白的一只轻盈白兔。
黄宝惊得大呼小叫，生怕大长公主殿下在雪地里摔出个什么闪失。
宋翊笑道：“公主殿下在玉京闷了太久，且让她松快松快吧！”
穆冲在雪野里跑倦了，突然看到地平线上有白点蹦跳着闪过，竟然是两三只真正的野兔。
她不禁笑出了声，飞身来到宋翊马前：“宋将军，我方才看到此地有野兔出没，不如我们再彼时一回，看谁先打回来。”
“殿下是不是忘了这射猎的本事是谁教的了？”
宋翊哈哈大笑，立刻命人取来弓箭。
虽然雪野旷然，直视无碍，人眼却极难在漫天雪色里辨出兔子的影子。
经验丰富的猎户，只从雪上的痕迹来辨认野兔去向。
穆冲骑马在雪野里跑出一里，才终于看清雪堆中的两枚小小脚印。
就在西南方向了！
抬头眺望，果不其然瞧见两个飞跑的白影。
她立刻搭箭引弓，竭力将弓挽成了一个大大的满月。
箭倏忽飞将而出，带出一阵疾风，正中兔子的雪白身子。
她驱马靠近，发现这一箭竟一口气串起了两只兔子。
毫无疑问，这场比试，又是她胜。
师爷院子里，薛平伯刚刚写完了几册文书，正欲出门找他的厉姑娘。
穆冲一手拎一只兔子，兴高采烈地蹦进门里来。
那兔子方才去掉箭矢，伤处还在汩汩流血。
“看，我刚刚打的，一箭二兔，也是奇了。”穆冲得意洋洋地将兔子递到薛平伯眼前。
富户人家长大的薛公子，连未做成菜肴的死鱼都没见过，更何况一双尸身未缰的兔子。
他惊叫一声，倒退两步，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。
穆冲捧腹，笑得直不起腰来。
薛平伯又惊又羞，挣扎着站起身来，涨红了一张脸说不出话来。
“抱歉，抱歉，我不知薛兄竟是怕兔子的。”
她嘴上道着歉，脸上的笑意却未褪去半分。
她每次笑开，一双本就明丽的眸子便光彩流溢，玲珑的五官都随之生动无比。
薛平伯又看得痴了。
穆冲一边擦泪一边收起兔子：“本来是想给你们几位师爷送只兔子做汤菜吃，看你这么怕，我还是直接送到厨房里去吧。”
“日后再来叨扰，今日先走一步了！”
说罢，她又风风火火走开了。
“厉姑娘”薛平伯轻轻叫了一声，眼见穆冲蹦蹦跳跳的身影消失在门后。
“罢了。”他喃喃道，将手上自己熬了两夜缝的一顶帽子又塞进了衣袖。
他自幼生在做绸缎生意的家门，少年时跟祖母学了许多编织缝补的手艺。
祖母说，不要怕别人笑，真的喜欢上哪家的女孩，就亲自给她缝个东西，她每次穿戴在身上就会想着你。
可厉姑娘从来与一般闺阁里的姑娘不同，她既笑他怕兔子，会不会也笑他像个小娘子一样缝补？
他叹口气，呼出的白气在凛冽风里结成一阵迷蒙的雾，随后自散去了。
一向粗枝大叶的穆冲当然察觉不到薛平伯的纠葛。
她拎着一只兔子回了府上，兴致勃勃地命人剥出上好的兔子毛皮。
黄宝疑惑：“殿下，您要做新皮货吗？”
“是。”
穆冲笑着应道，将晾晒好的雪白毛皮摊在桌上：“不过这一次，我要亲自来做。”
黄宝当下了然：“殿下又要给太傅大人做东西？”
“是呀。”穆冲快活地翻出了针线匣子，“我要给他做一顶狐裘帽子。”
闻言，黄宝顿时失了笑意：“您还是别了吧，我可不想再看到您一手的伤。况且玉京在南方，即使是冬天也戴不上狐裘帽子的。”
“万一呢。”穆冲不以为然，“万一他来看我呢。”
黄宝苦笑一声，不再说话了。
果然如他所料，他家殿下起针就戳中了手指，细密的小伤口很快便流出几滴血来。
她大大咧咧在口中吮了吮，蹙眉道：“起针就出了血，怕不是不祥之兆。”
“殿下，您哪次不是起针出血，按您这个说法，天下早就大乱了。”
黄宝一边翻找金疮药，一边奚落道。
“别胡说，天下好着呢。”穆冲撇了撇嘴，将伤口在烛光前细细查看起来，“就是我这心里不大太平。”
她突然一拍脑袋：“哎呀，该不会是小深思我太深，生了什么病吧。”
黄宝翻了个白眼：“我看是您思厉大人太深，这里生了什么病。”
他抬手指了指脑袋，被穆冲笑着给了一拳。
玉京厉府。
“阿嚏”
厉深正在抄一张碑帖，突然打了个喷嚏，手上一折，失了一笔。
“厉深哥哥可是受了风寒？”
身后的女子担忧地迎过来，将手上一件披风轻轻披在他身上。
女子生了一双柳叶眉，一双多情眸，本就白嫩清丽的脸上略施粉黛，秀雅端庄又不失风情。
厉深微微颔首：“多谢苏姑娘。”
被唤作苏姑娘的女子略一皱眉，小声道：“厉深哥哥与我真是越发生分了。从前我随祖父来你家，你还教我念诗呢。”
说着，她的一双柔夷便要搭上厉深的衣袖。
“那是从前了。”
厉深稍一侧身，不动声色地避过了那双手，沉声道：“现在京城还有谁不知玉京第一才女秦苏？向苏姑娘求诗的人排了一整条长街，哪里轮得到我来教？”
“可我只想听你来教。”
秦苏微微颔首，两颊飞上红霞。
厉深没有答话，拾起一张纸，重新抄了起来。
秦苏眸色暗了几分，鼓足勇气试探道：“厉深哥哥，我祖父想让你我明年开春成亲。”
厉深一怔，蹙眉道：“太师大人多虑了。开春正值年祭，天子尚且年幼，在下虽位卑，仍想替陛下多多分忧，暂还不做成亲的打算。”
“厉深哥哥到底是不做成亲的打算，还是不做与我成亲的打算？”
纤柔的女子抬起桃花眸子，那一双眸里星星点点，分明闪动着泪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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寻营大军抵达栾燕的第一日，便有飘雪相迎。
穆冲裹了厚厚的狐裘，在城郊雪野里又跑又跳，像落在无边莹白的一只轻盈白兔。
黄宝惊得大呼小叫，生怕大长公主殿下在雪地里摔出个什么闪失。
宋翊笑道：“公主殿下在玉京闷了太久，且让她松快松快吧！”
穆冲在雪野里跑倦了，突然看到地平线上有白点蹦跳着闪过，竟然是两三只真正的野兔。
她不禁笑出了声，飞身来到宋翊马前：“宋将军，我方才看到此地有野兔出没，不如我们再彼时一回，看谁先打回来。”
“殿下是不是忘了这射猎的本事是谁教的了？”
宋翊哈哈大笑，立刻命人取来弓箭。
虽然雪野旷然，直视无碍，人眼却极难在漫天雪色里辨出兔子的影子。
经验丰富的猎户，只从雪上的痕迹来辨认野兔去向。
穆冲骑马在雪野里跑出一里，才终于看清雪堆中的两枚小小脚印。
就在西南方向了！
抬头眺望，果不其然瞧见两个飞跑的白影。
她立刻搭箭引弓，竭力将弓挽成了一个大大的满月。
箭倏忽飞将而出，带出一阵疾风，正中兔子的雪白身子。
她驱马靠近，发现这一箭竟一口气串起了两只兔子。
毫无疑问，这场比试，又是她胜。
师爷院子里，薛平伯刚刚写完了几册文书，正欲出门找他的厉姑娘。
穆冲一手拎一只兔子，兴高采烈地蹦进门里来。
那兔子方才去掉箭矢，伤处还在汩汩流血。
“看，我刚刚打的，一箭二兔，也是奇了。”穆冲得意洋洋地将兔子递到薛平伯眼前。
富户人家长大的薛公子，连未做成菜肴的死鱼都没见过，更何况一双尸身未缰的兔子。
他惊叫一声，倒退两步，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。
穆冲捧腹，笑得直不起腰来。
薛平伯又惊又羞，挣扎着站起身来，涨红了一张脸说不出话来。
“抱歉，抱歉，我不知薛兄竟是怕兔子的。”
她嘴上道着歉，脸上的笑意却未褪去半分。
她每次笑开，一双本就明丽的眸子便光彩流溢，玲珑的五官都随之生动无比。
薛平伯又看得痴了。
穆冲一边擦泪一边收起兔子：“本来是想给你们几位师爷送只兔子做汤菜吃，看你这么怕，我还是直接送到厨房里去吧。”
“日后再来叨扰，今日先走一步了！”
说罢，她又风风火火走开了。
“厉姑娘”薛平伯轻轻叫了一声，眼见穆冲蹦蹦跳跳的身影消失在门后。
“罢了。”他喃喃道，将手上自己熬了两夜缝的一顶帽子又塞进了衣袖。
他自幼生在做绸缎生意的家门，少年时跟祖母学了许多编织缝补的手艺。
祖母说，不要怕别人笑，真的喜欢上哪家的女孩，就亲自给她缝个东西，她每次穿戴在身上就会想着你。
可厉姑娘从来与一般闺阁里的姑娘不同，她既笑他怕兔子，会不会也笑他像个小娘子一样缝补？
他叹口气，呼出的白气在凛冽风里结成一阵迷蒙的雾，随后自散去了。
一向粗枝大叶的穆冲当然察觉不到薛平伯的纠葛。
她拎着一只兔子回了府上，兴致勃勃地命人剥出上好的兔子毛皮。
黄宝疑惑：“殿下，您要做新皮货吗？”
“是。”
穆冲笑着应道，将晾晒好的雪白毛皮摊在桌上：“不过这一次，我要亲自来做。”
黄宝当下了然：“殿下又要给太傅大人做东西？”
“是呀。”穆冲快活地翻出了针线匣子，“我要给他做一顶狐裘帽子。”
闻言，黄宝顿时失了笑意：“您还是别了吧，我可不想再看到您一手的伤。况且玉京在南方，即使是冬天也戴不上狐裘帽子的。”
“万一呢。”穆冲不以为然，“万一他来看我呢。”
黄宝苦笑一声，不再说话了。
果然如他所料，他家殿下起针就戳中了手指，细密的小伤口很快便流出几滴血来。
她大大咧咧在口中吮了吮，蹙眉道：“起针就出了血，怕不是不祥之兆。”
“殿下，您哪次不是起针出血，按您这个说法，天下早就大乱了。”
黄宝一边翻找金疮药，一边奚落道。
“别胡说，天下好着呢。”穆冲撇了撇嘴，将伤口在烛光前细细查看起来，“就是我这心里不大太平。”
她突然一拍脑袋：“哎呀，该不会是小深思我太深，生了什么病吧。”
黄宝翻了个白眼：“我看是您思厉大人太深，这里生了什么病。”
他抬手指了指脑袋，被穆冲笑着给了一拳。
玉京厉府。
“阿嚏”
厉深正在抄一张碑帖，突然打了个喷嚏，手上一折，失了一笔。
“厉深哥哥可是受了风寒？”
身后的女子担忧地迎过来，将手上一件披风轻轻披在他身上。
女子生了一双柳叶眉，一双多情眸，本就白嫩清丽的脸上略施粉黛，秀雅端庄又不失风情。
厉深微微颔首：“多谢苏姑娘。”
被唤作苏姑娘的女子略一皱眉，小声道：“厉深哥哥与我真是越发生分了。从前我随祖父来你家，你还教我念诗呢。”
说着，她的一双柔夷便要搭上厉深的衣袖。
“那是从前了。”
厉深稍一侧身，不动声色地避过了那双手，沉声道：“现在京城还有谁不知玉京第一才女秦苏？向苏姑娘求诗的人排了一整条长街，哪里轮得到我来教？”
“可我只想听你来教。”
秦苏微微颔首，两颊飞上红霞。
厉深没有答话，拾起一张纸，重新抄了起来。
秦苏眸色暗了几分，鼓足勇气试探道：“厉深哥哥，我祖父想让你我明年开春成亲。”
厉深一怔，蹙眉道：“太师大人多虑了。开春正值年祭，天子尚且年幼，在下虽位卑，仍想替陛下多多分忧，暂还不做成亲的打算。”
“厉深哥哥到底是不做成亲的打算，还是不做与我成亲的打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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